2019秋美国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交流小结(7).pdf
19秋UCBerkeley交流小结 2020-10-29 16:38:12 一百六十天寻梦环游 ——2019秋 UC Berkeley交流小结 再一次回忆这段旅程的时候, 2020已经只剩最后两个多月了,从2019年八月初踏上去往旧金山的航班至今,生活就像被重新裁剪了几番,包裹起一切新奇和平静、 荒诞和感动的情绪。 刚到伯克利的时候是盛夏。加州盛产阳光和调色的天空,在夏天尤其如此。伯克利的街道十分规整,横平竖直,夏 天的太阳总是在同一个街口落下,但晚霞却可以有一百种。申请UCEAP项目时,其实并没有想到能够分到UCB,中文系往年几乎没有 伯克利的名额,因此在这个小镇的四个月对我来说算是意外之喜。交流前后都有很多人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我,“为什么中文系还要去 交流啊(笑)”,“去学学英语(我也笑)”。其实UCB对我来说算是个从进入专业学习开始就数有耳闻“目睹”的治学“圣地”了, Berkeley一词在教材文献里出现频率奇高,很多专业领域的学者都有在伯克利求学或访问的经历,伯克利的语言学专业有很好的基 础,一直排名前列。当然,交流嘛,学习和生活的过程本身就是目的,因此我是带着 对全新生活的憧憬和一台照相机落了地,这张存储卡装满的时候,就该踏上归程了。 到了伯克利才意识到,UCB的校园几乎就占据了这座小城的一半,剩下的是民宅、银行、超市、书店和一条街上就有三四家的药房...这 座城本身就是一个颇为形象的譬喻,一张平静的网里兜住了一半理想和一半琐碎,有时候理想是痛苦的,而琐碎是幸福的。第一次去逛 校园还是受一位正在上暑课的朋友之邀,当时离秋季迎新开始还有几天,校园里已经有来来往往的行人和滑板——借滑板在起起落落的 坡地上飞速前进的同学们简直是伯克利一景。校园几乎可以用“山林村野”来形容,不仅依山而建,还有很多小路和溪涧,竟然能找到离 开多年的浙北竹林的感觉。最大的图书馆是Doe,庄严堂皇,一旁的Moffitt相比之下就像一堆没有完工的水泥墙体。当时并没想到, 这个不起眼的小图书馆是我在伯克利停留最久的地方,坐在Moffitt三楼的大玻璃前还可以看到Doe前大草坪上每周固定时间训练“魁地 奇”的队伍(确实就夹着扫把)。伯克利有三座主图书馆,另外一座是C.V.Starr,通常叫做East Asian,藏有大量东亚书籍。我记得 二层的夹层有一块语言学的地盘,靠墙的一排架子上是汉语语法、音韵、方言系列(也有不少我校老师的著作hhh)。EA的座位紧 缺,但氛围很好,书架那里灯不太亮,有时候做完作业而白天还没结束的时候,我就坐在靠墙的有光亮的地上读文献,可惜后来秋冬夜 长,也就不得不放弃。 四个月的学习生活称得上“致密”,所涉范围不广但很细致紧实,环环相扣。我选的课程不多,只有三门大课加一门旁听,外加每周两节 discussion和一项supervised study。去之前就听说了伯克利学习压力之大,抱着“惜时”更要“惜命”的想法,没敢给自己塞太多课 程,一个学期反而过得平稳充实。一门Comparative and Historical Linguistics,是伯克利一直以来开设的经典课程,除了 Campbell的教材还有很多经典论文和实验的补充,每周都有一些“有挑战性的”作业。这应该是我一开始觉得最吃力的一门,因为没有 在英语环境中学习过导论,陌生的专业术语极多,所以前几周几乎都是在上课查单词下课背词典中度过的(郑重感谢两年前送给我The Dictionary of Historical and Comparative Linguistics一书的学姐并向大家推荐这本书哈哈哈)。还有一门专业课是Formal Semantics,也是讲座和讨论课配合,每周有文献和作业。授课的老师有在泰国成长的经历,对泰语和临近的语言,尤其是声调语言很 感兴趣,课上一句汉语的例子会让我和同去上课的中国同学兴奋半天。一学期下来,在两门课上几乎把世界各地主要的民族语言听了个 遍,也算没有愧对“语言学”的名号了。另外一门课是基础拉丁语,每周四节课,每天固定时间。学习语言课程的时候颇有一种回到中学 的感觉,每天都在紧张课前的默写,下了课就赶紧跑到Moffitt做作业。还有机会碰到授课老师的话,我应该不会忘记“Salve, magister!” 另一位让我印象深刻的老师是Prof. Alexander,我参与的Supervised study的指导老师,需要我们做的工作其实并不复 杂,但教授仍然坚持每两周开一次组会,讲几十年前的田野调查经历,讲语言数据库的技术难点,讲田野调查工作的起起落落,讲她热 爱的斯拉夫语言,询问我们的意见和想法。临别的时候,她把尚未出版的调查稿件赠予我们,请我们一起到学校旁一家老式餐厅聚餐, 她对我说“因为你要离开了,所以我们一定要来一次这里,这就是我们经常聚会讨论问题的地方,来了这里才是来了伯克利。”现在我真 的把稿件放在床头的书架上(哈哈),希望这个项目能够继续进展顺利。 我和朋友开玩笑说,去了伯克利,才感觉是二十年来第一次真正开始生活。当然不是说伯克利的生活环境更好,那里生活的便利程度远 远不及国内,遑论归属感。而是离开舒适区远赴海外的我,第一次真正开始操持生活的方方面面,从这个意义上,伯克利的生活在飞机 落地前几个月就开始了,办签证、打疫苗、找房子、办电话卡,一切的琐碎都是必然的体验。我们同去的四个人(还好有她们)在Str. Delaware拥有了一间小房子,邻居来自世界各地,隔壁的房子有一座露台,夜间时有笑语声,后院的树一直伸到我们房间的窗前,枝 影间常常能看见窜跃的松鼠。每天早上去上学的路线是固定的,八点多会路过一家咖啡店,冬天早起喝咖啡看报纸的老人就坐在铺满雾 气的玻璃后,有人开门的时候有浓郁的咖啡味。走进校园之后就开始爬坡,正好迎着太阳。傍晚则时常给人惊喜,从学校出来可以恰好 看见坡路尽头的落日,而从我们的小房子向外看,每个黄昏的天空都有不同的色彩。生活的丰富还来自于节庆和仪式和日常的狂欢。在 美国过的第一个节日是中秋,和朋友们约着去爬伯克利后山,从Big C可以看到一整个校园和远处的旧金山(虽然根本没有看到月 亮…)。社区里会有某个周末的下午专属于街头的音乐会,台上的表演者可能说着并不标准的英语,台下有人搬小板凳,有人开始跳 舞。而万圣节和圣诞节,几乎是贯穿整个秋天和冬天的主题。 当然,美好不是全部。危险、不确定、误解等等负向事物的存在也是真实的。首先是自然环境,在迎新典礼上我就听说了体育场正下方 有一条巨大的地裂,伯克利也碰巧正处在地壳活动带上,果不其然,在某个漆黑的夜里,我经历了人生中第一次地震……我们匆匆跑出 门查看情况的时候却发现邻居们正不慌不忙在家做饭,后来我意识到,这场地震的震感可能在我爸妈那里比在我的邻居们那里更为强 烈。短短四个月,除了地震,还有大风、疑似的山火和两次大停电。做好心理和物资准备就没有问题。真正的问题并不是自然的不可抗 力。我们抵达美国的时候恰是贸易战的风口浪尖,美元飞涨,签证受限。香港问题也在发酵,伯克利的宣传栏里总是有不少相关的资 料。一些美国同学会来问我对有关问题的看法,因为我是中国人。我很感激他们愿意选择沟通,也让我听到他们的声音。善意和沟通不 能解决所有问题,但不沟通不能解决任何问题。误解甚至歧视也是存在,从家到学校的主干道上有很多流浪者,其中对外来者,尤其对 亚裔留学生有辱骂、威胁行为的不乏其例。今年上半年疫情蔓延的时候,还在伯克利的朋友们也告诉我,在街头甚至校园中戴口罩仍然 会引来颇有歧视意味的批评。伯克利是一个融合度很高、包容性很强的地方,校园里没有任何一类人是占主导地位的,所有人都被鼓励 代表自己,哪怕所说的英语并不标准,也有表达自己的权利和义务。但即便如此,在“平等”这一项上达成意见的统一依然困难至极,特 殊时期这一感受就尤为强烈。能够在这个时期有一段交流的经历,在我个人看来也是幸运非常,在成长的维度上,曲折的价值总是大过 顺遂的。 对交流生活的另一个期待当然是在陌生土地上的旅行。我和爱折腾的朋友们,把旅行的目的地从学校后山一步一步扩展到伯克利海 边公园,到另一个城镇Fremont,到接近内华达州的Lake Tahoe,再到…墨西哥。去墨西哥是在感恩节,虽然已经十一月,但那里温 暖如春天,亡灵节的装饰已经看不到了,但瓜纳华托还是一样令人惊喜。墨西哥的英语覆盖率不高,多数时候都只能用西语交流,可喜 的是我们用练习时长一周半的蹩脚西班牙语,竟也能和当地人达成沟通。最后一天打Uber去市中心,司机听说我们是中国人,显得十 分激动,指着集市上堆满的箱子盒子,用最简单的词汇说,“你看到吗?这些,所有这些都来自中国,箱子上写了!”旅程中总有来自不 同人、不同事物的触动。 回国的航线跨过北冰洋,我指着地图画这半年经过的地方,弧线和弧线连成一张网,最后回到原点。下飞机以后刷到我妈发的朋 友圈,据她后来说,她是用日历一天天数了我离开家的时间,总共158天,这就是文题的由来。想起在Lake Tahoe的出租车里看到的 满月,那是真正的“月映万川”,深夜里湖光山影一色,绵延很远,天上一个月亮和水里荡漾的一个半,那时突然有点感动,觉得海上固 然生明月,天涯未必共此时。看到“158天”的时候,我就想起那个晚上的“月映万川”。 这就是一段生活能够带来的千丝万缕的“意义”, 说得多了,祝愿每个人拥抱自己的生活。